心理咨询
偶然
来源: 添加日期:2011-10-19
偶然
几经犹豫,今早开始读冯川所著的《荣格的精神》。
为什么犹豫?因为刚刚掩卷的《人格障碍的认知治疗》还没有“反刍”;原计划中有三根难啃得骨头在排队等着我:《健康心理学》、《人格心理学》和《积极心理学》。
最终决定读《荣格》是因为,它是借来的,我自己承诺“五一”归还。
这样一来,我的计划又一次因为偶然而发生变化。
不过,我越来越习惯接受偶然。越来越相信,偶然的改变计划会给我带来意外的收获。
我读《认知理论——基础与应用》是因为偶然;我读《精神分析案例解析》缘于偶然。但是偶遇这两本书,推动我心理咨询生涯进入转折点、驶向通往自由王国的旅程。如今,理论上我在精神分析和认知理论之间寻找一种平衡和对接,咨询实践中我与我的来访者似乎是在太极和韵律操之间探求一种和谐。
我在什么时间,接待什么样的来访者是出于偶然。但是在各种机遇推动下两个人的偶然相遇,咨访双方彼此之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了各自人生旅途中的重要人物。成功的合作是这样;半途脱落依然是这样——彼此之间带着来自对方的“扰动”,自觉或不自觉地进入新的生活秩序中。
一位贪食症小姑娘,在我们的访谈进入将近第十次之后,在没有进行咨询总结的情况下,悄然退出咨询。但是,她不再是从前的她,我也发生了变化。
她的收获在于,她已经在自己的症状和成长经历之间找到了一种连接——刚出生“被母亲抛弃”给别人家,几经辗转,后来由爷爷奶奶养大,看着自己的同胞姐弟幸福地依偎在父母怀抱,小姑娘既羡慕又恨,从小到大沉浮在这样的漩涡“是亲近母亲?还是拒绝母亲”。在恨母亲的同时也恨自己,嫌弃自己,一系列信念中包括:我是如此不讨人喜欢,我整死自己算了!贪食,只不过是她“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虽然从了解这种连接,接受相关解释到学会用新的模式应对生活中的烦恼和挫折还有漫长的路程,但是,她不会再回到糟糕的从前。我有理由相信,她会在合适的时候再回到咨询室,开始新一个阶段的心灵之旅。
面对这样的“脱落”,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几次电话无人接听的情况下,我通过安全的渠道了解到她学习与生活一切正常。细想起来她的离开,不是一时冲动。她的离开是在我建议她考虑进入新的咨询阶段的时候发生的。因为,在那次咨询中,她对我坦言自己贪食之外的又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引出我的相关建议。在新一次预约即将到来之际,电话请假取消预约。之后就没有再来。电话不接听。在此之前,有一次访谈中,她告诉我,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心情渐渐开朗起来,症状在逐渐减轻已经不对自己构成威胁了——这是她发出的结束咨询的信号,但是我没有与她产生共情,反而抓住她袒露的新的秘密,建议开始新一轮的咨询。觉得自己应该结束咨询,不正面提出而是想通过暗示由我提出,这实际上这也是她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不正面拒绝别人。顺从、屈从或把攻击指向自身,是一贯的方式。
还有,我可以假设,她对我坦言的秘密,是她自己至今无法接纳的,凭她的经验,她也许从我的言语和非言语反应中读到了“嫌弃”!换句话说,她的退却是因为怕我有退却和抛弃她!我想继续联系她。我的下一个电话是打还是不打?是什么时候打?这些都要好好思考和处理。
另一位来访者,一位曾经的学生。毕业后偶然的机会回校主动寻求帮助。面谈、信函交流,前后约有半年时间,没有建立真正的咨询关系,由我单方面宣布终止交流。一段时间交流后,给我的印象是:他热衷于非常系统地告诉我他用心理学的理论和方法分析自己、解剖自己的过程和结论,给自己贴上各种心理疾病的标签,而对咨询师的建议要么置若罔闻,要么批判怀疑。当时,我判断,我俩之间不适和发展起正式的咨询关系,然后以咨询师和来访者“不匹配”为理由给出另外再寻找新的咨询师的建议。虽然委婉地拒绝,还是激怒了对方,从而以收到一封近似于谩骂和恐吓的邮件为标志,结束了严格说来还没有建立起来的咨询关系。后来,大约在一年之后,他再次来信寻求帮助。这是他在另一个类似于心理咨询的、没有建立的关系结束之后。
虽然我们之间没有建立起真正的咨询关系,但是,他有了变化,至少,他知道了,心理咨询不是对任何人都起作用;心理咨询也有整套的技术和设置,不是随心所欲;心理咨询师和来访者之间应该有起码的相互尊重。就像在生活中,一个人如果处处碰壁,他有可能学会反思一样,他在别处碰壁之后,写信给我说“感觉还是你能够给我帮助”。
感谢这位来访者,在我们不再交流已经接近两年之后的今天,与他相关的、一次次在我的脑海中浮现的意向,促使我对来访者者概念化的水平一步步提高。我要代表我以后的来访者感谢他。(我深深地为他祝福,并且希望他已经在接受其他的专业人士的帮助)。
我把锻炼的时间调整到早晨,也是因为偶然。因为先生工作节奏发生变化,晚上俩人一起散步不可能了,迫不得已改到早上、改成在乘班车之前预留足够的时间散步。结果,这一偶然的调整,让我收获无数清晨的喜悦——因为要在咨询中录音,我随身总带着多功能数码相机;因为早晨散步,我有机会发现许多美好的画面并随手抓拍。于是,一组以“唤醒朝霞”为题的照片,陆陆续续在我的《中国旅游地理》课堂上与学生分享,给一批旅游管理专业的学生送去必要的专业素养:走进大自然、欣赏大自然;走进生活,欣赏人生百态。如今,大清早边走边拍照,已成了我生活方式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选择在2006年去接受心理咨询师国家鉴定考试,也是出于偶然。早几年,众多的学院派的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学者,我求学时的导师们对由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主持的心理咨询师培训和鉴定持不肯定态度,认为缺乏可行性、“不正宗”。我受这些老师的影响,对是否参考一直犹豫徘徊。但是,有个心理学背景的年轻的同行早我一年去参考并通过。正好在此之后我们有一次接触和交流机会,这个“过来人”的真实经历,让我有机会冷静思考和作出决策,于是,我2006年毅然报考,通过了心理咨询师国家鉴定。之后,仅仅几年时间,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培训出的心理咨询师队伍不断壮大,这些心理咨询师们活跃在学校、社区、也包括各种级别的医院,他们的业绩已经是众人皆知。随着心理咨询这一新兴行业和助人方式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人们已经不得不承认,就目前我国国情来看,以这样的方式速成一支专业队伍以满足急速增加的需要是可行的。当然,只是通过鉴定考试获得一枚证书成不了心理咨询师。即便是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的人士,也是如此,也还是需要类似的专业培训和上岗前的强化性的实际操作性的训练;还要不断的在从业后接受继续教育;还要有专业的职能部门的监管;还需要有引领咨询师成长的专业督导队伍。我本人自学心理学相关理论知识;接受各种层次的心理咨询专业培训,坚持心理咨询十年了。在从事心理咨询第七个年头的时候,我接受劳动和社会保障部的培训,我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无论你拥有多少心理学方面的理论知识,哪怕你已经是心理学硕士、博士,接受这样的从业前强化培训很值得!很有必要!
当然,偶然中有必然。
如果我不是一如既往地坚持不懈地不断地系统地自学心理学基础理论和心理咨询基本知识,在自学的同时坚持与我的来访者共同成长,仅仅因为与那个年轻人的一次偶然的交流,我不大可能去考心理咨询师。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特殊的成长经历:学过医,做过乡村医生,教过心理学相关课程,对心理学有一种浓厚的兴趣,而且擅长于在教育和教学实践中贴着学生走,即便是在1999年学校给予我外出学习的机会——中国社会心理学会举办的校园心理咨询师培训班——我也可能只是像平常许多人一样,逮住了一个偶然的公费旅游机会而已,而不会从此穿上红舞鞋,停不下来。
如果不是社会发展到今天,中国发展到今天,从中央到地方层层都在关注人的身心健康;从平民到官员到专家学者都知道要满足自身的心灵和精神需要,我即使对心理学有兴趣,也只是个人爱好和兴趣而已。没有社会大环境,就没有心理咨询师成长的土壤,就不会有我这样的、初步成长起来的校园心理咨询师。
相信必然,接纳偶然;相信命运,但是,我们可以做到“读命”、“识命”,不任命。路就在脚下。我们驾驶着生命之船,行驶在哪条河流不由我们选择;河流中有多少激流险滩也不会因我们的意愿而改变;然而我们可以去熟识水性,绕过暗礁,避开险滩,劈波斩浪,归入大海的怀抱。
在心理学领域,我只是个耕耘者,不是拓荒者。成为这样的耕耘者,是我抓住了一个偶然滑过的机遇,在生命的第四十六个年头,我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
作为耕耘者,同样需要有创新精神、同样需要有拓荒者的精神——我要在这片精神的家园,做袁隆平教授那样的耕耘者。
偶然与必然又怎能俨然区分?耕耘与拓荒也必有关联。心理咨询十年,对于我,是从零开始,在我工作的这片天地里,我就是拓荒者,我像燕子垒窝,衔泥一口口。在我身后,一个自成体系的、独立的、适合于我们这样的校园环境的心理健康教育机构和团队,正依附着新兴的学院逐渐长成。